王鹏一刻也等不了了。
他火速安排术前检查，巴不得今天就做上手术。
堂弟眼底噙满泪水，弱小无助，将目光转向我爸。
眼见我爸和堂弟视线交错，又要路见不平。
我咳了一声，迅速拦在两人之间。
一个眼神，王鹏会意，立刻有人上前作势要带走堂弟。
我爸看不过去。
「你们做什么欺负一个孩子？他不想签你们不许逼他。」
王鹏痞里痞气地打个响指，指着堂弟，
「你他妈少在这卖可怜，哭什么哭？你简直和你那个爹一模一样，不见棺材不落泪。」
「上周我心脏手术我都安排好了，结果他术前诓了我，放我鸽子，现在好不容易死了，又想反悔？」
他掏出手机放了一段录音。
「王大哥，好大哥，我保证这个心脏迟早是你的，你再给我些时间，让我交代交代后事，我一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。」
我眯起了眼。
所谓满意的交代就是假死逃脱是吧！
堂弟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，「我签还不行，我签还不行吗！」
直到他哆哆嗦嗦地在捐献协议书上盖了手印。
王鹏才心满意足地放他下来。
一旁的小护士眼睛一转，我就知道她没憋什么好屁。
她殷勤地给王鹏和他的小弟们送水。
我笑着拦下，转身将水全倒进了花盆里。
今天这个心脏摘取手术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我做下去！
堂弟额头渗满细密的汗珠，连眼都不敢抬，只能小声啜泣。
不知道小护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「哇」地哭出声，跑了出去。
我捂住嘴阖着眼笑的一抽一抽的。
「子期。」
我爸叫住我，一把抱住我。
我才发现他已经嗓子已经哭哑了，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。
他是我们家的顶梁柱，从不曾在我们面前表露出这一面。
「爸...」
我的笑僵在脸上。
爸爸他对小叔是真的很呵护，他从小到大将所有的好都给了小叔。
爷爷老来得子，小时候家里穷，家里抚养的重担落在爸爸肩上，早年辍学打工供他上学，谁知道他不学好，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。
爸爸的背是被这些重担和小叔的不成器压弯的！
可他一辈子为这个家掏心掏肺，谁又能想到小叔竟然想算计我爸，甚至想要害死他。
小护士急得像热锅上蚂蚁连连转圈，又突然眼前一亮。
我就知道坏了！
堂弟原来是搬救兵去了。
爷爷手拄着拐杖，颤颤巍巍却力道不减一棍子抡在我爹腿上，大骂道，「你给我跪下，你就是这么照顾你弟弟的？」
「临了死了还不让他有个全尸，你个没良心地掉钱眼里了？」
「不许捐，我不同意！谁要是敢让你弟弟开膛破肚，我今个就撞死在这儿！」
我爸被一棍子打得闷哼一声，闹出不小的动静，吸引了王鹏的视线。
他有些压不住气，摆出平常去我家要债的款儿。
「老头，你老胳膊老腿儿掺和什么？怎么说好的事，又要反悔，你们家这一群老顽固，别忘了欠了我多少钱，日子又过舒服了是吧？耍着我玩呢！」
爷爷被他一吼，身体微微一晃，更显佝偻起来。
他好声好气对王鹏解释：「我不是这个意思，据我所知心脏手术不是一时半会想做就做的，保持良好的状态，手术前的血常规，尿检…」
王鹏摆摆手，身边小弟递过来一堆化验单，「你别管，我时刻都准备着，全部合格，现在手术完全没问题。」
我要笑喷了。
爷爷快哭出来了，嘴巴一瘪，一脸痛苦，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儿子在这个手术里被掏空身体，静悄悄死去，他死得毫无体面我实在愧对列祖列宗！」
王鹏皱了皱眉，「磨磨叽叽的，你们家想要体面是吧？」
还没等爷爷反应过来，王鹏一脸了然，「我懂，我来安排。」
他大手一挥招呼了两个小弟，「你去给记者招进来，宣传老沈家的见义勇为的光荣事迹。」
「你去给沈家宝做面锦旗，哦，不对，给他爹，他的娃，他哥和这个小老弟都做一面。」
「不…不是！」
爷爷急着解释去扒拉正吩咐的风风火火的王鹏。
结果王鹏一个巴掌举了起来，「老东西，这下我可是按照你说的给了你儿子体面，你要是再啰哩八嗦，小心我一巴掌呼死你。」
爷爷被吓得缩了缩脖子。
王鹏一脸喜气洋洋，拍拍我的肩，
「小老弟你放心，看你紧张的样子，你小叔救了我的命，我不会亏待他，只要他能让我活，我能把他当菩萨供在我家祠堂！」
嚯，我小叔有福气的嘞！
我感动地冲他鞠了一躬，「王大哥，谢谢你给足我小叔体面，让他风风光光地离开。」
王鹏摸了一把眼泪，将我紧紧抱住，「说什么见外的话，小老弟，不仅是我，你全家都要感谢你，如果不是你，你小叔的娃以后还不知道日子过成啥样呢！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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