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第七次流产那天，

陈州将一手养大的小姑娘带了回来。

小姑娘小腹微隆，眉眼间满是少妇风情。

陈州云淡风轻道：“桃桃还小，怀孕有很多不懂的事，你怀孕那么多次，有经验了，好好照顾她。”

“未婚先孕这个名声对桃桃不好，刚好你肚子不中用，怀了那么多次没一个生下来的，等桃桃孩子出生了，就对外宣称是我们的孩子。”

我第一次没哭没闹，平淡接受了陈州的安排。

他破天荒给了我好脸色，还许诺要是做得好，会再给我一个孩子。

我平静笑了笑。

他不知道的是，再有七天，我会带着我七个孩子的骨灰离开，永不回头。

0

“嗯，老师，我想好了，后天见。”

说完，我挂断电话。

陈州推门进来：“什么后天，你要和谁见面？”

我没有回答，只是愣愣看着卧室里的浴室。

今天，我在那摔倒，失去了我的第七个孩子。

见我神情恍惚，陈州不悦地皱起了眉头。

“关晴，桃桃说她饿了，你赶紧去做饭！饿坏了桃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唯你是问！”

我擦干满脸的眼泪，强撑着刚刚因流产虚弱的身体去了厨房。

夏天的厨房很是燥热，做完饭后，我整个人湿淋淋的，像从水里出来的一样。

空调的风一吹，冷冰冰的汗水包裹住我全身。

我忍不住瑟瑟发抖。

客厅里夏桃正躺在陈州的腿上，吹着清凉的空调。

桌子上摆着夏桃最爱的葡萄，陈州亲手为夏桃剥开葡萄皮，温柔地送进她的嘴里。

我忍不住轻抚自己的肚子，明明前几天，那个孩子还活跃在我的肚子里。

可如今只剩一片寂静。

看着陈州如此温柔的对着夏桃的孩子。

我忍不住心头一酸，明明再有五个月。

我的孩子也要出生了。

可就是因为我这个无能的妈妈，不受孩子爸爸的喜欢。

连带着孩子都不受重视。

我忍不住想，要是我摔倒那天没有第一时间拨打陈州电话该有多好。

要是陈州第一时间回家送我去医院该有多好。

可是他没有，他只是平淡挂了电话。

只留下一句，“我在陪桃桃产检，有什么事等产检后再说。”

我就这样躺在浴室里，看着身下汨汨出血，染红了整片地砖。

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消逝。

那种感觉生不如死。

至今我还痛彻心扉。

许是我的眼神太过炙热。

陈州抬起头，嘲讽地看着我。

“怎么？关晴，又开始想你的孩子？我都说了你没有那个命，算我可怜你为我怀孕七次，我和桃桃的孩子交给你抚养，你还不满意？”

我摇了摇头，那不是我的孩子。

夏桃一旁娇笑道：“陈州哥哥，不要刺激关晴姐了，毕竟她也不想被叫做不下蛋的母鸡。”

陈州温柔地刮了刮她的鼻子。

“还是我们桃桃有福气，一次就保住了孩子。”

他们你一言我一语，把我这个妻子当成了空气。

以往看见这个场景，我常常伤心难过。

可眼下，我只觉得乏味空洞。

我起身回了卧室。

做个饭的功夫。

我的衣服通通被扔在地上，化妆品包包也被扔进垃圾桶。

床边摆着五六盒避孕套。

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暴露的情趣内衣。

以及花花绿绿的裙子。

那是夏桃穿的衣服。

陈州在门口抱胸看着我。

轻描淡写道。

“哦，忘了和你说了，桃桃是孕妇，晚上要和我一起睡。”

“你搬到隔壁卧室去，流产的人晦气，我怕桃桃沾染上了。”

夏桃笑吟吟走过来。

“关晴姐你不会介意吧，毕竟这栋房子死过你七个孩子，阴气重，需要陈州哥哥的阳气镇一镇。”

陈州一把将她揽在怀里。

在她头顶亲了一口。

“放心，桃桃，我这个做老子的还怕镇不住那些没出生的小鬼。”

闻言，我忍不住抬起头反驳道。

“那不是小鬼，陈州，那是我们的孩子！”

陈州嗤笑一声，“孩子，我可不承认！夏桃的孩子才是我的孩子，我才会给他上族谱！”

“你的孩子就算生下来，我也不会承认！死了也好，做个孤魂野鬼，别来找我。”

我眼眶含泪看着他，那个年少时意气风发的陈州仿佛消失了。

那场车祸后，活下来的陈州是个恶鬼，一点一滴的吞噬着我对他的爱。

02

我强忍住腹部疼痛，慢慢地将一地的衣服搬到客卧。

许是刚刚流产，加上站了三小时做饭。

我的身体无比不舒服。

陈州却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。

夏桃一脸不满地看着满桌菜肴。

“陈州哥哥，人家怀孕了口味重，关晴姐是不是不喜欢我和孩子，做这些清汤寡水的东西人家怎么吃的下去饭啊！”

她一句话，陈州便起身将我一把扯了过来。

不顾我的身子在地上摩擦。

“关晴，我说的话你是不是当耳旁风！我说了让你好好伺候桃桃，怎么做个饭你都耍心眼，故意做桃桃不爱吃的菜！”

“你是不是想饿死桃桃！”

我刚想辩解，孕妇饮食清淡对宝宝好。

夏桃就已经泪眼汪汪看着陈州。

“没关系的，陈州哥哥，我知道关晴姐失去孩子难受，所以想让我也不好过。”

陈州闻言，更是勃然大怒。

“你的孩子是你自己不中用，保不住，你还在这给我耍心眼。”

“你在这跪着，跪到我和桃桃回来。”

说完他一脚重重的地踢向我的膝盖窝，我吃不住，双腿重重磕到地砖。

骨头发出吱吱的响声，我痛到脸色苍白。

陈州却只是温柔地看向夏桃，“走，桃桃，我带你去吃你最爱吃的火锅烧烤。”

冷硬的瓷砖咯的我膝盖生疼。

夏桃得意洋洋看着我跪在大理石地砖上，“陈州哥哥，你太宠我了，要是以后发胖了你还会这样宠我吗？”

“当然，桃桃是我心中最美丽的小孕妇。”

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。

我忽然想起，怀孕五个月，我生日那天。

我手脚水肿，脸部过敏发胖。

却还是强撑着身体为他做饭。

难得回家的陈州看见我，嫌弃的离我一米远。

“关晴，你怎么怀个孕变成猪了，真恶心！”

他摔门而去，只给我留下冷冰冰的背影。

同样是怀孕。

看着他对夏桃的呵护备至。

我才意识到，

原来他不是不爱，只是爱的人从来都不是我。

03

我跪到撑不住时，陈州派人接我去他那。

刚下车，我发现是一家烧烤店。

人声鼎沸，热辣熏天。

夏桃看见我，立马招手示意我过去。

我慢吞吞拖着青紫肿胀的腿挪了过去。

她笑嘻嘻指着我，像身旁的人介绍道。

“这就是照顾我的保姆啦，你们应该认识，他是陈州哥哥妻子。”

周围的人神情莫测，夹杂着怜悯和不屑。

夏桃撅着嘴，颐气指使地指着一盘龙虾。

“关晴姐，给我剥虾！”

我没有答应，“不好意思，我过敏，没法替你剥。”

夏桃不满地看着陈州。

陈州举着酒杯似笑非笑看着我。

“怎么，关晴，你是想在这跪下吗？”

“不然你来喝酒吧，刚好我这桌缺个陪酒小姐！”

我知道，陈州今天绝不会善罢甘休。

索性随了他的意。

我笑着看他指的那一箱白酒。

“好，我喝。”

我强忍住那股辛酸刺鼻，将白酒当水一样地灌下。

不管不顾。

第十瓶时，身旁的人都劝道。

“陈州，够了，我们只是喝酒，不想闹出人命啊！”

陈州咬紧了牙关，面上却只是冷笑。

“我倒要看看你能喝多少！”

我确实挺能喝的，起码我失去意识前，我已经喝了20瓶。

送往医院的过程中，医生说我酒精中毒。

我迷迷糊糊躺在那，身体无比燥热。

腿上格外疼。

我忍不住流下眼泪。

耳边似乎有个温柔的声音问我怎么了。

我委屈地说：“陈州，我腿好疼。”

下一刻，腿便传来力道轻柔的按摩。

我舒适地闭上眼，做了一个梦。

梦里是我和陈州最爱那年。

我们门当户对，大学相识。

很快坠入爱河。

可一场车祸改变了一切。

我父母驾驶的轿车失控。

撞死了陈州父母。

我爸妈也在事后抢救无效死亡。

陈州在那之后便恨上了我。

他娶我只是为了报复我。

甚至我的前六个孩子，我都知道。

是陈州亲手给我下药害死的。

我一次次纵容他在我身上发泄着恨意。

我想着，总能等到一天，等到陈州放下仇恨。

我们可以重新开始。

可我等了七年，失去了七个孩子。

换来一身的伤，我等累了，也不想等了。

04

我再次醒来，是在医院。

陈州坐在我身旁，好似守了我一夜。

见我醒来，他讽刺看着我。

“怎么，想伤害自己让我心疼，关晴，你打错算盘了！”

昨晚那温柔的记忆仿佛是错觉。

又或许陈州只有在我昏迷时，才肯透露那一丝微薄的爱意。

可我已经不想要了。

我刚准备起身出院。

陈州接到了电话，脸色霎时变得难看。

“是不是你昨天给夏桃的饭有问题，医生说桃桃有先兆性流产！”

夏桃根本没吃我的饭，陈州也知道，他只是太过着急。

欲加之罪，何患无辞。

陈州拉着身体虚弱的我直奔妇产科。

一下楼，我就看见眼泪汪汪的夏桃。

她扑到陈州怀里，可怜兮兮。

“陈州，怎么办，医生说我吃了不该吃的东西，要输血才能保住孩子！医院没有多余的血包了！”

陈州冷笑着看着我。

“桃桃，别怕，这不还有关晴这个人形血包。”

他不管不顾把我拽过去。

“医生，桃桃需要多少血，你尽管在她身上抽！”

冰冷的针管一管管抽着我的血。

血汨汨向夏桃那输入。

我浑身发冷，却没有力气说一句话。

夏桃被陈州抱在怀里，细心爱抚。

她奔生，我奔死。

就在我以为要被抽血抽干而死时。

医院调来了血包。

我苍白着脸一步步走了出去。

没在看身后的陈州一眼。

陈州也是第一次发现。

关晴的身躯那么瘦弱矮小。

05

我打车去拿了早已经置办好的护照。

以及那封早已经准备好的离婚证书。

我签上了自己的名字，交给快递点，等我走后发给陈州。

而后我起身去了爸爸妈妈和陈州父母的墓前。

阴阳相隔七年，他们的脸在午夜梦回时还是会常常出现。

我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。

仿佛要将这些年的委屈哭尽。

“爸妈，对不起，我以后不能常来看你们了，你们不要怪我！”

而后走到陈州父母墓前，细心地打扫好。

“叔叔，阿姨，我真的尽力了，可是还是无法消解陈州心中的恨意，对不起，我真的累了。”

我拖着疲惫地身子回到家。

发现家里站着五个和尚。

他们在家里念经做法，转动着佛珠，好像在驱赶着什么。

我拉住一旁笑着的夏桃。

质问她这是在干什么。

夏桃笑眯眯道。

“这是我请的全国最有名寺庙的大师，我最近生病，肯定是因为这座房子阴气重，有小鬼作祟！”

说完她满脸恶意看着我，“听说大师驱魔很有灵的，对付小鬼自然不在话下。”

夏桃生病完全是自己在外面吃了不干净的东西，却还要栽赃到我未出世的孩子身上。

“你才是小鬼，夏桃，你自己胡吃海喝还怪到死去的孩子身上！”

我忍不住，扇了她一巴掌。

下一刻，手却被握住。

陈州居高临下，眼神冰冷的看着我。

反手一巴掌，重重扇了我。

我嘴角涌出血迹，脸上红红的掌印清晰可见。

“关晴，给你脸了，谁允许你伤害夏桃？”

我强忍着不让眼泪涌出。

却在下一刻，看见那大师捧着七个罐子走了出来。

那是我七个孩子的骨灰盒。

我目眦欲裂，疯了一样扑上去想要阻止。

却被陈州一把推开。

腹部撞向茶几，痛的我几欲昏迷，根本站不起来。

所谓的大师们围成一圈，将七个罐子放在一起。

嘴里念念有词。

我趴在地上，拼尽全力一步步爬过去。

抓住陈州的裤脚。

苦苦哀求道：“陈州，我求求你，我什么都不要了，你能把宝宝的骨灰盒还给我吗？你和夏桃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！”

陈州的脸上没有一丝动容，夏桃笑道：“关晴姐，这种小鬼的骨灰留着干什么！你放心，我已经告诉大师，用最强的咒，让他们尝尝烈火焚身，生生世世灼烧，永不能投胎做人的痛苦！”

我绝望地看着陈州，“那也是你的孩子，陈州，你睁开眼看啊！那都是被你亲手害死的孩子！”

陈州神情冷漠。

良久，脸上浮现一丝丝冷冰冰的笑意。

“当年你爸妈害死我爸妈，现在我害死你的孩子，一命抵一命！”

说完，他吩咐大师继续。

我死死盯着，眼睁睁看着大师们将骨灰盒摔碎，似乎还不满意。

一把火点燃了那堆灰烬。

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，发疯一样撞向他们。

下一刻火势迅速蔓延。

所谓的驱魔大师们纷纷出逃。

陈州一把抱起夏桃。

没有看身后的我一眼。

我像疯了一样，不顾火情奔向那堆骨灰。

可什么都没有了，陈州连最后一丝回忆都没有留给我。

望着他抱着夏桃离开的背影。

我心如死灰。

再见，陈州。

再也不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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